看完《白色巨塔》後,我一度追山崎豐子小說改編的長篇電視劇,但《華麗一族》、《不毛地帶》都令人失望,其中關於日本人戰後精神尊嚴與經濟社會的重建,沒有任何超越民族的視野。
譬如《不毛地帶》描寫日本軍官在滿州國投降後,淪為蘇聯俘虜,在西伯利亞遭不仁道的勞改奴役,十年後返回日本社會,投入商業戰爭,重新尋找立身之道。主角昔為國家菁英,今為身心俱殘初老人士,返國後與社會脫節,與家人形同陌路,反而與當年一起在不毛地帶受煎熬的戰友,宛若至親。
並非不明白戰爭對每一國家的個人來說都是悲劇的道理,但畢竟立場造成視角迥異,就像叫猶太人看德國納粹軍人的自傳電影一樣,我們無法忘記是誰挑起戰爭、害無數無辜者喪命,看他們一味以戰爭的受害者姿態出現,自憐自艾,不知反省,實在肉麻;即使男主角是帥氣的唐澤壽明。
「請讓我背著妳走一走。」父親卑微地懇求。
於是二十幾歲的成熟女人,爬上五十多歲老人的背,讓父親馱著她在窄矮的房間內吃力步行,氣喘吁吁,卻激動得淚眼漣連,連聲感謝。可能有行為的文化意義,但畫面絕對稱不上美觀。要彌補十一年的空缺,明明可以選擇看照片,長談三天三夜,重遊從前一起去過的地方……,何以偏偏要用選擇用腰背、膝腿、疼痛和壓迫,來紀念或記憶女兒和他的最後一次獨處?
十一年的記憶空白,生命必要時刻的不在場,在心中反覆縈繞的思念,睽違多年未洩的話語,都不比牢牢實實的身體記憶,而必須用這種笨拙、吃力、樸素、原始的方式回填、彌補。
那一刻,超越人與人的國籍、身分、立場,甚至語言,是人與人之間渴望聯繫卻又往往失之交臂的楚痛,無法形容;再創造一段身體記憶,是為了永遠烙印在自己的身上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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